牌桌上,張老太和雷老太開玩笑:“禮拜天是女兒做飯還是女婿做啊?”雷老太一句‘外交辭令’得到大家一致認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歸說,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外姓人,誰不向著自己的孩子。有的直白,有的含蓄,表現不同罷了。也有例外,雷老太睜著的那隻眼睛專盯女兒。女婿下班早,雷老太把孩子交給女婿照看,去廚房忙晚飯。
女兒回家,說一聲“我回來了”,撫摸一下寶寶的頭,開啟電腦又忙起工作。女兒在科研所上班,經常把工作帶回家做。雷老太沒來之前,家務活都是女婿幹。
雷老太在廚房大聲喊女兒,女兒以為出事了,匆忙趕到廚房。
雷老太遞過一頭蒜,說:“剝頭蒜。”
剝完蒜又拿過來一塊姜:“切成末。”
洗淨去皮,切片,切絲,再橫過來切末。雷老太卻說:“跟磚頭塊一樣,這是末呀?”女兒“噹噹噹”剁起來,好容易驗收合格。
剛想走,雷老太炒到一半的菜讓女兒接手,說自己有事,扭身出了廚房。
雷老太還想教女兒做其它家務,誰知女兒早有防備,一口氣買來洗碗機、洗鞋機、拖地機。
“下回,你買個機器人照顧孩子吧。”雷老太生氣了。
女兒也有情緒,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非要在這些瑣事上浪費自己的時間。
“不要小看這些家務活,它甚至會影響到你今後的人生。”雷老太似乎又找到一絲女兒高考前當家長的感覺。
“科學研究與做家務是大腦不同區域負責的,現在再來開發新的領域事倍功半,有點晚了。”女兒把不會幹家務的責任推給雷老太。
“我的腦袋就這麼大,工作塞滿了,再也裝不下別的了。再說,我也沒時間。”
“幹幾回就會了,不佔腦子的地。你有那麼忙嗎,少看會兒手機時間就有了。”
母女倆互不相讓,局面一度失控,女婿只好出來打圓場。
張老太和雷老太不一樣,睜著的那隻眼睛專盯女婿。
“你說有這樣的人嗎?閨女下班晚,有點累,不想吃飯,讓他下碗麵都不動。追我閨女的時候,承諾給我閨女做一輩子飯。我閨女長得漂亮,比他掙得多,不是他沒皮沒臉死纏爛打,我閨女怎麼會嫁給他!”晚上遛彎,一見面,張老太就和雷老太嘮叨開了。
雷老太經常看一檔電視節目,有的小夥子追姑娘的時候,啥大餅都敢畫,能不能兌現不管,追到手再說,套路滿滿。
“你閨女咋不做呢?”雷老太問。
“來例假了,身體不舒服。再說,她也不會做。”過了一會兒,張老太又說,“我真擔心,有一天我走了,閨女怎麼過。”
雷老太也擔心,但那畢竟是她自己的人生,只能瞪大眼睛管好她的今天,至於以後,兩眼一閉,愛咋咋地吧。
這一天毫無預警地來臨了。雷老太中風住院,搶救過來後和張老太住同一個病房,更加巧合的是張老太也患的這個病。
張老太的女兒和女婿一直沒出現,張老太解釋,一開始他們都來照顧她,後來女婿的娘病了,女婿就忙那頭去了。“女兒工作忙,我也能離人了,到飯點女兒給我點外賣。”
胳膊顫抖,飯撒得到處都是,張老太拖著一條不聽話的腿顫巍巍地打掃衛生。
出院後,女兒僱了個保姆照顧雷老太的飲食起居。
有一天,保姆推著雷老太在小區遛彎,看到張老太在打牌,她竟恢復如初,一點後遺症也沒落下。原來,出院後張老太還得照顧外孫,雖然磕磕碰碰沒少遭罪,但身體的各個零件也得到了鍛鍊,從而快速恢復。
雷老太羨慕不已:“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張老太卻滿腹怨言,女婿埋怨女兒婆婆生病不幫忙,兩人正鬧離婚。女兒對她也不好,說她整天嫌棄女婿,鬧得他們小兩口不和睦。
“暮年病身,過好今天吧。”雷老太勸慰道。
此後,雷老太辭去保姆,逐步脫離輪椅,扶著牆壁蹣跚學步。
從此,小區裡添了一道風景:無論冬夏,雷老太早、中、晚一天三趟搬著四腳柺杖來回溜達,柺杖觸地的“咔咔咔”聲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