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疊是孝德市衛健委基層衛生科長,個性豪爽;謝君是宣傳科長,人很隨和。他倆性格正好互補,工作上相互支援,私下經常一起喝點兒小酒釣釣魚,關係相當不錯。但最近他倆的關係有些微妙,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倆在心裡暗暗憋著一股勁兒。
原來,劉副主任退休了,上級決定從衛健委內部提拔一名科長補缺,按學歷、能力、資歷、民意和上級領導評定五個方面甄選。訊息一公佈,胡疊和謝君就成了焦點,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嘛,全系統只有他倆符合條件。當然,十個指頭有長短,他倆也不是樣樣都強,而是各有所長。胡疊來衛健委前是市中心醫院傳染科主任,專業能力強;謝君處理人際關係方面的能力不錯,勝在群眾基礎好,領導基礎更好。但平心而論,他倆總體來說綜合素質旗鼓相當。按說他們本是好朋友,這次晉升不了還有下次,誰先上不是啥大不了的事,用不著一較高低。可要命的是單位有條不成文的規矩——科級幹部過四十五歲就不再晉升了。他倆都快到了這條線,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基本沒戲。
暗流洶湧,可他倆表面看起來還算鎮定,倒是他倆的“粉絲”不淡定了——這種事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誰又能完全置身事外?於是“粉絲”們紛紛行動,拉票活動隱蔽而熱烈。
上級對這次人事變動很重視,派組織幹部駐場監督,各項考察工作有序進行。前四項考核工作很快結束,果然不出所料,他倆總分基本持平,都是候選人。為了保證這次競聘公開公平公正,上級決定展開競聘演講答辯會,由本單位四位班子成員和兩位上級領導任評委,對他們的演講和答辯當場評分,優勝劣汰,時間定在次日下午。
見初選結果已公佈,為緩解“尷尬”氣氛,宣傳科副科長陳大山說,他今天過生日,提議下班後叫上幾個人去他家裡吃飯。如果是從前,胡疊和謝君是絕不會下了班湊到同事家吃飯的,但是最近兩人之間的確有點兒心病,也打算趁這個機會緩和一下,都是同事,去誰家裡吃頓便飯也不算大吃大喝,所以他們也都同意了。
畢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坐下來聊開後氣氛很快活躍起來,彷彿這段時間的競爭不存在似的。見大家都放開了,陳大山建議喝點兒小酒,說他從老家帶回來的楊梅酒口感好,度數低,非常應景。謝君奇怪地問咋應景了?陳大山說,一來這酒是紅色的,代表著喜慶,祝賀兩位領導順利透過初步考核;二來嘛,李白斗酒詩百篇,說明酒可以激發靈感,讓我們兩位領導腦洞大開,寫出高質量的演講稿來;三來酒精度數低,也代表我們兩位領導低調、謙虛。大家紛紛贊成,都誇陳大山不愧是宣傳科二當家,口才就是好。
陳大山的妻子拿來深紅色的楊梅酒,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喝開了。可胡疊不在狀態,才喝兩杯就顯出醉態,說話不大利索了。胡疊是天生的海量,這區區半斤楊梅酒不過是漱口而已。謝君心說,胡疊裝醉這招太不高明瞭。
考慮到第二天下午的演講,兩位科長還要利用晚上時間寫演講稿,大家見喝得差不多了,便匆匆散場。見胡疊喝多了,陳大山親自駕車送他回家。
計程車很快到了胡疊住的小區門口,胡疊要自己回去,但陳大山執意要把他送進家門。開門後見屋裡沒人,陳大山忙問咋回事。胡疊說,孩子住校,父母回老家趕人情,昨天跟老婆吵了兩句,老婆一賭氣申請在醫院值夜班,自己今天不好,所以沾酒就醉,說完拿出一罐茶葉泡茶。陳大山忙接過茶葉泡了兩杯,邊喝邊聊。可能酒勁兒上來了,胡疊越聊越興奮。見此情景,陳大山提議再吃點兒夜宵,胡疊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答應了。胡疊到廚房翻出些花生米和滷菜,又拿來大半瓶威士忌,兩人坐在沙發上吃喝起來。一杯酒下肚,胡疊倒在了沙發上。陳大山聽胡疊發出輕微的鼾聲,忙去臥室拿了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收拾了一番後才離開胡家。
此時,謝君已經寫好演講稿,正準備睡覺,突然手機嘀的一聲響,是陳大山發來的微信:領導,胡疊今晚徹底醉了,明天下午的演講答辯你贏定了!到時可別忘了拉兄弟一把!資訊後面還帶著微笑和抱拳的表情。謝君吃了一驚,回了個疑問的表情。
陳大山回覆:知道為什麼我推薦大家喝楊梅酒嗎?楊梅酒是甜的,黃酒也是甜的,兩種酒摻在一起不易覺察。我告訴老婆在楊梅酒裡摻了黃酒。這下你明白了吧?資訊後面附了個齜牙表情。謝君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胡疊那麼快就醉了呢,他還真不是裝的。
原來,胡疊雖然號稱“酒神”,但他不能把白酒和黃酒混著喝,混喝必醉是單位裡公開的秘密,無人不知。
見陳大山對自己如此忠心,謝軍的心情十分複雜,忙回覆道:兄弟費心了,只是這樣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