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大巖村調整責任田,鄉親們聚集在村部,盼望著能分塊好地。村委會陶主任大聲說道:“鄉親們,大家不用著急。勞力相等的家庭分在一組,各戶派代表抓鬮分地。”
大巖村人多田少,地和地的自然條件差別很大,用抓鬮來分田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輪到最後一組,剩陳林、陶最兩戶人家了,留給他們的是全村公認最好的一塊“平地”和最差的一塊“坡地”,鄉親們都睜大眼睛等待著抓鬮結果。
陳林的父親不善於出頭露面,他對兒子說:“你上去抓吧,手氣興許比我好。”陳林躍躍欲試,興奮地說:“好,老爸看我的。”
陶最的父親在自己兒子耳邊叮囑一番,陶最微微地點了點頭。
陳林和陶最是發小兒,一起從小學讀到高中,都沒考上大學,回鄉務農不久,正趕上村裡調整責任田。
陳林、陶最相互謙讓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陳林先出手,他在兩個紙鬮中抓了一個,陶最則拿了餘下的那個紙鬮。陳林開啟紙鬮,是“坡地”,他嘆著氣說:“唉,手氣太差。”陳父安慰說:“認了吧,這都是命啊。”大家夥兒一看,沒什麼好說的了,“平地”歸了陶最家。陶父滿臉笑容,拿著一盒好煙向鄉親們派發,反覆說道:“都是我兒子運氣好。”
要強的陳林決心改變“坡地”的命運,他每天與父親一早出發,走很長一段山路,到離村最遠的“坡地”勞動。午飯父子倆就在田頭吃,下午歇工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收穫的季節,父子倆又十分艱難地將農產品運回。這樣忙了一年,總算有了數千元收入。
陶最家的“平地”就在村口公路邊,陶最與父親下地勞動,走幾分鐘就到,小車可直接推到田頭。同樣是種田,“平地”比“坡地”省力得多,一年下來,陶最家輕鬆地進入萬元戶行列,樂得陶父走路都唱山歌。
有一次,陳林到村部辦事,無意間聽到陶最的父親與陶主任之間的對話。陶父說:“去年抓鬮分田,幸虧老弟使了萬無一失的辦法,才有今天我家的好日子。”
陶主任急忙打斷他說:“老哥,這事以後再也不要提起,讓人家知道給舉報了,不僅我村主任的帽子不保,而且你的地也要退出重分。”陶父忙說:“明白,不提了,把它爛在肚子裡。”
陳林一下子懵了,壓根兒沒想到陶家這對堂兄弟竟然在分田這種大事上弄虛作假。他氣鼓鼓地回到家,躺在床上,反覆想:要不要去舉報?思考再三,情義為重的他不願與陶最生分,再說如果公平抓鬮,陶最也有一半的機會抓到“平地”,最後陳林決定也把這事爛在肚裡。
陳林跟往常一樣,與父親一起艱難地在“坡地”上耕耘,第二年的收入稍微有所增長。同年,縣城大菜商看中陶最家“平地”交通便利,與其簽約種植大棚蔬菜,當年收益翻了一番。“坡地”與“平地”的收入差距拉得更大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過度勞累讓陳林的父親患上了肺氣腫,醫生說不能下地勞動了,要長期服藥。到了這種時候,陳林心裡非常清楚,僅靠“坡地”自己家溫飽都成問題,哪有餘錢買藥治病。他對父母說,與其守著“坡地”受窮,倒不如自己出去打工。由於村裡規定責任田不能拋荒,陳林就在“坡地”上種了茶樹苗,反正不指望它什麼,任其自然生長。
陳林告別父母,離開大巖村,去了南方打工,雖然很辛苦,但收入還算好。有了陳林寄回的錢,父母總算不用為藥錢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