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傳嘉驀地記起,兒子不是第一次不舒服了,開始有點感冒鼻塞,過個週末就更嚴重了。他不能不擔心,有些事兒子還不懂——怎麼跟兒子開口呢。
老曹年輕時有過同樣經歷,吃藥打針不見效,父親嚴令他去看中醫。中醫是小南門的街坊,沒有上手把脈,觀他臉色便問:“傷了身體?”曹傳嘉沒聽懂,愣住。中醫改口問:“做了好事?”曹傳嘉新婚不久,好像明白一點意思,依舊裝糊塗。“就是傷寒失體。”中醫繼續說,“體質差的嚴重起來會死人的。”曹傳嘉老實服了一帖草藥,症狀好轉,據說這位中醫的特方有點毒,以毒攻毒,不宜多吃。
如今去哪尋訪這樣的中醫?
曹傳嘉在兒子家。兒子定居南方都市地不熟。
還好,兒子臥床兩天,症狀有所緩解。可兒子沒好利索,深秋寒意侵體,他穿件T恤在眼前晃,老伴喊他加衣,他當耳邊風。唉!兒子真是不懂事,自己貪涼,不顧家人輪番跟著打噴嚏,可憐小寶寶,鼻涕一個勁地流,難受不會表達,咿咿呀呀哭得人生疼。
老伴十多天沒有出門了。她本來就忙,一早起床,洗衣拖地,準備兒子兒媳上班路上吃的早餐,剝好雞蛋,配上水果,裝在飯盒裡。兒子兒媳起來跟打仗似的,匆匆洗漱,匆匆出門。他們正常上班還好些,白天老兩口只需照顧小寶寶,中午飯可以隨便打發。兒子生病在家,如同週六週日一般,還得伺候“大小孩”,事情更多。
曹傳嘉當然要搭把手,大寶四歲,上幼兒園,老曹負責接送,再就是負責弄中晚飯。抱抱小寶也樂意,餵奶粉、換尿布、哄睡他不在行。所以,曹傳嘉尚有空閒,趁著去買菜,在小區門口的水果攤前駐足,看人家下象棋,有時藉口倒垃圾也要出去幾分鐘。
在兒子家待久了,難免產生矛盾,生活方式各異,涉及兒媳婦,父子沒法交流,肚皮裡面做文章,心累。老曹真佩服老伴的耐性和韌性,任勞任怨。老伴說:“還不是為了你曹家的後代!人就是這麼回事,‘做人不自在,自在不做人,你娘說的。”
曹傳嘉發現,老伴身上確有老孃的影子。
老孃作古三十多年,曹傳嘉同自家兄弟見面,依然唸叨母親的好。老伴也心存感激,兒子在老家帶大,婆婆幫了不少忙。
為了下一代,大凡都是“婆婆”最辛苦。只是時代不同了,婆婆的境遇不盡相同:老孃帶孫子,凡事可以做主;老伴什麼都做不了主,乾脆只做不說。
家務這一塊,兒子兒媳根本不進廚房,天天衣服換一堆,襪子不會洗一雙。他們下班回來,鑽進書房,看手機玩電腦,飯菜上了桌,叫三遍才出來,休息日照例睡懶覺。
他們不做家務也就罷了,竟然七個名堂八個調,指手畫腳。老曹炒菜,生薑不能放,味精不能有,口味不合就叫外賣,隔天老兩口又得吃剩菜。
老曹屢要發脾氣,都被老伴小聲制止。老伴說:“現在獨生子女都這樣,不要拿我們作比較,我們從小受過苦,做事也是做慣了的。”
“是啊!我們遲早會做不動,以後孫兒孫女長大,他們如何做大人?”
“你也管得太寬了吧?我們管好自己就行,到時他們自有辦法。”
曹傳嘉怒氣難平,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