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是一位住在加利福尼亞州惠靈頓小鎮上的窮困老人。安德魯真的老了,他牙齒掉了一半,頭髮也快掉完了,惠靈頓小鎮上的人都叫他老安德魯。
安德魯沒有什麼親人,獨自住在鎮子的最北邊。每天他會修整一下他的草坪和花園,然後睡一個漫長的午覺,晚上再到鎮上一家叫“薩奇班”的酒吧裡喝上幾杯酒。
不過,這幾天安德魯一直沒來。要不是喬治亞提起來,大概沒誰會發現。喬治亞是名律師,他喝得醉醺醺的,拍著服務生布萊克的胳膊說:“哎,你知道為什麼一直沒看見老安德魯嗎?”
“天知道。那老傢伙還欠我酒錢沒還呢。”布萊克不屑地說。
喬治亞卻哈哈地笑了,說:“他可真是守財奴,我剛從他那裡回來。他得了腸癌,醫生說只有三個月能活了。他決定回家等死。”
布萊克好奇地說:“他找你,是要留遺囑嗎?除了那幢破房子,他還有什麼好留的。”
喬治亞拍了拍他的公文包,神秘兮兮地說:“他銀行裡的錢,多到你不敢相信。真不知道這老傢伙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錢!”
布萊克聽到錢,眼睛都放光了,他說:“他又沒有親人,準備留給誰啊?”
“他啊……”喬治亞拖了長音說,“在我這裡留了一個問題。他說只有瞭解他的人才能答出來。所以他要求我等他死後再宣讀,第一個回答出來的,就可以得到他全部的財產。哦,如果我不是律師該多好,我一定會是全鎮最富有的人!”
布萊克連忙追問:“那個問題是什麼?”
“其實那個問題非常非常簡單,就是一個詞兒……”突然,喬治亞像想起什麼似的,啪地捂住嘴巴說,“我得走了,我一喝多了就胡說,剛才的話你別當真啊。”
說著,喬治亞抓起公文包,急匆匆地離開了酒吧。布萊克看著喬治亞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暗暗地笑了。
第二天,是個陽光晴朗的好天氣。布萊克帶著一瓶紅酒,敲開了老安德魯家的門。安德魯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光亮亮的腦門兒,對映著冬日的陽光。他有一點驚訝,說:“你……是來要酒錢的?恐怕這兩天,我還給不了你。”
“不、不、不,”布萊克連連搖頭說,“這幾天你沒來,我過來瞧一瞧。你還好吧?”
安德魯瞥了一眼布萊克手裡的酒說:“謝謝你,只是得了一點感冒。”
於是,他們坐在房子的門廊前,喝起酒來。布萊克說:“安德魯,說說你吧。我來鎮上這麼久,很少聽到你的事。”
很明顯,布萊克是來打探訊息的。請安德魯喝一瓶酒算什麼?說不定有機會成為“全鎮最富有的人”。
安德魯喝了一大口紅酒,話也就多了。他說:“你一定沒見過我兒子馬丁吧?”布萊克搖了搖頭。
安德魯說:“他離開我的時候,你還沒來鎮上呢。那時候,他比你要小一點。不,應該小很多。你知道的,男人之間,很難交流。自從他媽媽出車禍之後,我和他只有沉默和拳頭。我不知道要怎樣教育他,而他好像是故意的,總是做一些惹我生氣的事……”
安德魯停了一會兒,思緒彷彿飛回了許多年前。好像也是這樣的晴朗的冬日。安德魯接到了警長的電話,馬丁因為酒後鬧事,被抓進了警局。安德魯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去保釋馬丁了。回來的路上,他們坐在破舊的卡車裡,一言不發。直到回了家,他才揮起拳頭,向馬丁打過去。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一個23歲的男孩,除了惹是生非,沒幹過一件正經事。
他怒吼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礦場裡的一把好手了。可你呢?就是一個廢物!”
但這一次,馬丁沒有像以前一樣逃走,而是默不作聲地任由安德魯的拳頭打在自己的身上。
布萊克插嘴說:“難道他瘋了嗎?”安德魯搖了搖頭:“他在我打累了之後告訴我,他報名參軍了。第二天就要走了。”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隔了許久,布萊克才開口問:“後來呢?”
安德魯的神情,顯得格外哀傷。他說:“馬丁離開前的那個晚上,在後院劈了整整一夜的柴。那些柴,多得夠我燒完那個冬天了。我以為,到木柴用完的時候,他就會回來。可惜,他卻永遠地留在了阿富汗。我收到陣亡通知書的時候,馬丁的木柴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然後,我看到了那一根……”
說著,安德魯伸手指向了壁爐。就在壁爐的上方,掛著一根乾枯的木柴,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布萊克走過去,看見了一個簡單又熟悉的詞——對不起。
安德魯猛地喝盡杯子裡的酒,用力咂了咂嘴巴說:“如果我們兩個,誰先說那一個詞,我們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也許他會留在這鎮子裡,像你一樣做個服務生,或是開個汽修店。那傢伙的手藝真不錯。誰知道呢,或許我還會有一個孫子……”
安德魯醉了,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