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尋蹤

[ 現代故事 ]

江冬子和小玲子是一對殘疾人夫婦,他們住的兩層農家小樓緊挨著著名的藍山大峽谷千丈崖景區。這裡是典型的喀斯特風化地貌,凹凸懸殊的大地上綠野千里,懸崖地帶壁立千仞,千丈崖上常年呈現詩人李白筆下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奇妙景觀,風景絕佳。過去這裡十分閉塞,幾乎與外界隔絕,現在成了網紅打卡地。為啥?當地旅遊部門在景區絕壁上凌空修建了80米長的玻璃棧道,遠遠看去,像是一座天空之橋,吸引了大批追求浪漫刺激的遊客慕名而來。

遊客源源不斷從江冬子家門前經過,帶來大批旅遊客源。冬子夫婦將二樓的房子騰空,改造成舒適的農家客舍。將一樓後院改成農家樂餐廳,緊挨著菜園,環境優美。將朝南的房間改裝成美容美髮室,隔著窗戶玻璃就能看到千丈崖。小兩口既是農家樂的主人,還是美髮室的美容師。農家客舍每天都有遠道而來的遊客投宿,光顧美容美髮室的大都是遊玩拍照前需要整理妝容和髮型的遊客。

江冬子夫婦的身世很苦,兩人都是聾啞人,小玲子是個孤兒,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冬子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這個窮家,父親在一次採集草藥時遇到強烈的“穿山風”,不幸失足墜落懸崖。但冬子天性樂觀,與同命相憐的玲子相濡以沫,像千丈崖上的松柏,頑強地生活著。現在遇上景區開發的好時機,夫婦倆拜師學了美容美髮,靠著緊挨景區的獨特位置開了農家樂民宿,好日子剛剛開始。

這天一大早,冬子的農家客舍來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輕姑娘。姑娘穿著普通,揹著雙肩包,臉色十分陰鬱,打進屋起,就沒開過笑臉,多一句話都不願說。

姑娘進入二樓房間,關上房門後一直都沒有露面,到其他遊客吃完中飯後,才到一樓餐廳要了一碗米飯,從包裡拿出一包榨菜吃了起來。姑娘一邊吃飯,一邊打電話,表情木然,還不斷在發資訊,好像是在與什麼人聯絡。好客的玲子看出這是一位“窮遊”的客人,便熱情地端上了一碗免費的西紅柿蛋湯。姑娘說了聲“謝謝,我會付錢的!”之後,見玲子沒有任何反應,才知道她是個聾啞人,便雙手合十,做了個感謝的動作,玲子也合十回禮。

姑娘在手機上快速打了一行字,看到熱氣騰騰的西紅柿蛋湯,趕忙放下手機大口喝起湯來。在為客人抹桌子時,玲子不經意瞥了一眼姑娘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就是這一眼,讓小玲子心頭一顫。手機介面上有一行字:

“快往回走,我在棧橋入口處等你們。要昇天堂的人了,還那麼迷戀風景?”

姑娘忽然想起什麼,警惕地伸手拿起手機,按下了傳送鍵。

玲子心中一驚。千丈崖玻璃棧道距離地面好幾百米,極目綠野,十分壯觀,但也出現了令人驚心的事件——近年來時有輕生者會趁人不注意,翻過玻璃棧道一米多高的圍欄,一躍而下,消失在萬丈深淵,有的甚至連遺體都難以找到。也有一些喜歡冒險的遊客會順著棧道邊緣向大峽谷的底部攀爬,發生過好幾起失足墜崖事件。

為了阻止潛在的輕生者,救援違規攀崖遇險人員,景區內的年輕人自發成立了類似“藍天救援隊”的志願救助組織——“綠野尋蹤”救援隊,隊友都是古道熱腸的景區年輕人,有男有女。冬子和玲子雖然是聾啞人,也參加了救援隊。由於他們的農家小樓正處於棧道入口不遠處的特殊位置,可以在第一時間瞭解到可疑人員的蛛絲馬跡,在救援過程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哨兵”作用。

發現情況異樣的玲子不動聲色,趁著女孩去上廁所,端著茶壺上前續茶,想再探究竟。這時桌上的手機叮咚一聲,又來了微信。

“想確認一下,我們的光明行到底是潛水,喝口樂,燒炭還是盪鞦韆?”

“不好,他們果然是到景區來‘約死’的!”

近些年來,一些由於各種原因對生活失去信心的人在網聊過程中結成所謂的“約死群”,群聊的內容十分消極和負面,話題常常是相約以不同方式一同赴死。他們聊天的內容往往用的是外人不解的“隱語”,比如,管喝藥自殺為“喝可樂”,管自焚或開煤氣自殺為“燒炭”,管跳樓為“高空彈跳”,管跳崖為“盪鞦韆”。

玲子正想再詳細看看手機,姑娘已經走出廁所,回到桌邊。玲子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問了聲姑娘還需要什麼,就端著茶壺匆匆走開。身後傳來姑娘回電話的聲音,可惜玲子聽不見:

“不是說好了嗎,先喝口樂,再盪鞦韆。二十分鐘後過來,玻璃棧橋上見!”

小玲子回屋趕緊把情況用手語告訴了丈夫冬子,冬子覺得事態嚴重,馬上把情況向“綠野尋蹤”救援隊隊長作了報告,並向景區警方報了案。

由於不知道這次“約死”的是幾個人,也不知道除女孩之外其他約死者所在的位置,所以“綠野尋蹤”無法馬上採取救援阻止行動,現在最迫切的是弄清這個“約死群”的人數、位置和約死計劃,然後儘可能巧妙地破壞他們的約死計劃。

很快,救人經驗豐富的“綠野尋蹤”救援隊就在微信群中商量了一個行動方案,並向景區警方作了通報,爭取他們的幫助和支援。

種種跡象表明,這次來千丈崖“約死”的組織者,正是這個20歲左右的女孩。登記住宿的身份證資訊顯示,姑娘名叫潘珍,出生於四川一個山區縣。

救援隊決定,第一步就是由江冬子夫婦盯緊潘珍,並設法透過她弄清其他“約死者”的資訊,最終千方百計挽救所有“約死者”。

很快,網警方面傳來資訊:他們透過技偵手段獲取了這個群名為“光明行”的微信聊天內容,掌握了約死者的實時動態,併發到參加救援行動的“綠野尋蹤”隊員手機上,做到資訊單向透明和共享。

冬子夫婦商量,由玲子負責與女孩在農家餐廳周旋,儘量拖延時間,冬子則潛入姑娘所住的房間,尋找“可樂”——毒藥。

冬子用鑰匙迅速開啟姑娘住的房門,果然在雙肩包裡找出了一個水杯,水杯裡裝著咖啡顏色的液體。冬子開啟杯蓋,一股濃烈的藥味直衝鼻孔。冬子迅速把水杯拿到後廚,將杯子中的液體倒掉,把空水杯放到自來水龍頭下衝洗幾遍,然後用顏色相近的可樂再倒些醬油裝進水杯,配置液體與原來的毒液體顏色大體相當。冬子手腳麻利地上樓,把水杯重新放進姑娘的雙肩包。在包的隔層,冬子發現一張從練習簿上撕下的紙,紙上是簡單的“免責遺書”,字型娟秀:

“我是有民事行為能力的當事人,我的離去與任何人沒有關係。永別了,世界!”

遺書的下方是簽名的地方,第一個簽名的是“潘珍”,並預留了其他人簽名的空白位置。

冬子心頭一陣緊縮,趕緊從客房閃出。這時樓梯上已經傳來潘珍的腳步聲。原來,潘珍心中有事,不願與小玲子多交流,便擺脫糾纏,匆匆上樓,準備取行李結賬走人。幸虧冬子動作極快,好險!

在前臺,為了儘量拖延時間,冬子故意裝作貪小利的樣子,說現在已經過了中午12點,要像城裡賓館一樣收取全天的費用,誰知潘珍並不在意,拿出錢包中所有的錢,全部塞到江冬子手上,並向他直襬手,意思是不用找零了。江冬子看得真切,那錢包已經空空。

“不好,這分明是不想活的兆頭!”冬子心裡又是一凜。

冬子表示不要這麼多錢,可潘珍不理不睬,絕然地背起雙肩包走出了大門。冬子給玲子使了個眼色,悄悄跟在姑娘身後。

潘珍頭也不回地朝著玻璃棧橋入口處走去。

此時的玻璃棧橋上,上午進山的遊客開始從玻璃棧道上返程,午飯後上山的遊客也湧到棧道的入口處,正是棧道上人員最多的時段。面對腳下的萬丈深淵,一些遊客雙腿發軟,戰戰兢兢,大呼小叫,一些膽大的遊客則是興致勃勃,歡聲笑語。

潘珍匆匆來到玻璃棧道口,正要跨步登上棧道時,卻被保安攔住。景區的高音喇叭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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