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上門女婿的男人

[ 現代故事 ]

古淑萍二十六歲那年還沒有意中人。儘管古淑萍相貌出眾,還有著一份中學教師的職業,但主動上門提親的人不多,不是古淑萍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著急,也不是她太挑剔,實在是她家裡的條件有點特殊。

古淑萍父親是煤礦工人,在一起冒頂事故中被砸成截癱,母親沒有工作,還有上了年歲的爺爺奶奶需要她照顧,這些都不說,還有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從小患脊柱裂,從沒有站著走路的叔叔。古淑萍談物件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是:男方要當上門女婿,與她一起挑起照顧爺爺、奶奶、癱瘓父親和站不起來的叔叔的擔子。這擔子有多重?稍有點頭腦的人就能掂量出來。古淑萍也想通了,大不了自己一個人過,不信沒有男人就過不下去。

就在古淑萍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再抱幻想的時候,同事陳鐵軍往她辦公桌的抽屜裡塞了一封情書。陳鐵軍在情書上說,他傾慕她已經很久了,只是不敢輕易表白。可這些天來,他想她已經到了睡不著覺吃不下飯的地步,他很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精神分裂不可。所以,他給她寫了這封信,“週日上午九點,我在水上公園等你,等到十二點,你不來,我就知道你拒絕了我。但願我們還是好同事,好朋友。”陳鐵軍的言辭很是懇切。

平心而論,陳鐵軍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正兒八經師範本科畢業,一直教畢業班。這所初中每年的畢業生考入重點高中的比率在全縣都是數一數二,這與陳鐵軍的付出分不開,也從一個側面說明陳鐵軍是一個辦事認真的人,這樣的人肯定是有責任感的。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與她一起分擔家庭的重擔。但古淑萍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優秀的男人會看上她,在一起工作了三年多,他應該知道她家中情況,怎麼明知道是個坑還要往裡面跳?

星期天到了,古淑萍懷著對愛情的憧憬和滿腹疑問來到了水上公園。老遠就看到了陳鐵軍已經等在西門,正朝著站牌的方向張望。

兩個人沿著湖邊走邊聊,陳鐵軍對古淑萍說:“我這個人性重擔壓在你和你母親身上。所以,你要招上門女婿,與你一起分擔贍養老人的擔子。如今,有幾個女孩子還有這樣的責任心?正是你的這份責任心讓我感動。你就說,我當上門女婿合格還是不合格?”古淑萍說:“合格不合格,那是現在就能評價的嗎?做出這樣的評價,得幾十年的時間吧?”陳鐵軍又說:“這麼說,我具備了入門的資格?”古淑萍一笑,不置可否。

從那天起,陳鐵軍成了古家的準女婿,下學後就往古淑萍家裡跑,幫著古淑萍幹這幹那,甚至給癱瘓在床的未來的老丈人端屎端尿,對古淑萍的叔叔也很好。他還花自己的錢給兩個長輩換了輪椅,星期天,與古淑萍一起,把兩個長輩抱到輪椅上,推到壩子上曬太陽。村裡人都說,陳鐵軍心眼好,善良,古家上輩子積了德,攤上這麼好的女婿。古淑萍的母親幾次問女兒,什麼時候結婚。爺爺奶奶也著急,跟孫女說他們老兩口不定哪天晚上躺下第二天早上就睜不開眼了,不看著孫女婿進家門,死不瞑目啊。每當古淑萍問陳鐵軍時,他說家裡的老人反對他自己定的這門親,老父親有心臟病,一著急就有生命危險,得慢慢做老人的思想工作,等著老人的思想轉變。古淑萍想,這事還真急不得。

古淑萍的奶奶得了病,送進醫院沒幾天就沒有了心跳,古淑萍的爺爺思念死去的老伴,幾個月後,也追隨老伴去了。現在雖然早就實行火葬,但按照當地風俗,人死了,要有長子打幡,從家走到墓地,把老人的魂送走。可古淑萍的父親癱瘓在床,打不了幡,由能坐起的古淑萍的叔叔打幡。從家到墓地有好幾里路,陳鐵軍是揹著古淑萍的叔叔去墓地的。幡被古淑萍的叔叔舉在手上,那天有風,幡被風一吹,加重了陳鐵軍掌握平衡的難度。大冬天的,累得他衣服都溼透了。古淑萍爺爺的喪事辦完,陳鐵軍病倒了,在家裡躺了好幾天。陳鐵軍的父親見兒子鐵了心要跟著古家受苦,也就不再阻攔陳鐵軍的選擇,跟兒子說,你想跟古家閨女結婚就早點結吧。

陳鐵軍把這訊息告訴了古淑萍。古淑萍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很快,兩家人見面了,商定了來年的陰曆三月初十辦婚事。

婚期定下來,古家更把陳鐵軍當成自家人了。陳鐵軍對古淑萍的三個長輩十分孝順,特別是對古淑萍的叔叔,比親人還親。陳鐵軍對古淑萍說,叔叔這輩子活得太苦了,連家都沒成,咱們當晚輩的,更應該多給他一些關心。古淑萍越發覺得陳鐵軍是天底下難找的好男人。陳鐵軍跟古淑萍商量:“叔叔整天在屋子裡待著肯定悶得慌,咱們又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他。如果給他買一輛電動輪椅,他自己可以坐到輪椅上,操縱著按鈕,就可以走出屋子曬太陽了。”古淑萍說可電動輪椅沒有幾千塊錢買不下來呀。陳鐵軍說,為了叔叔有愉快的,再多的錢也應該花。幾天後,陳鐵軍真的買回來一臺電動輪椅,手把手地教會了古淑萍的叔叔怎麼操縱輪椅。那電動輪椅可以由坐在上面的人自己操縱,也可以有人推。把古淑萍的叔叔高興得一個勁地誇陳鐵軍孝順。

可就在兩個人要去鎮上辦婚姻登記手續的前一天,古淑萍的叔叔出了事故:從壩子上摔了下來,當場斃命。那天是星期天,陳鐵軍一大早就來到了古家,先到了古淑萍叔叔住的屋子,跟古淑萍的叔叔說今天天氣好,叔叔應該到外面散散心。陳鐵軍把古淑萍的叔叔推出屋子,來到壩子裡。古家的房子建在山坡上,壩子下是別人家的房子。陳鐵軍把古淑萍的叔叔推到了壩子的一邊,坐在那裡可看到遠處的山巒、綠樹。陳鐵軍說叔叔你自己先在這裡坐一會,我去看看我爸。陳鐵軍說的“我爸”指的是古淑萍的父親。古淑萍的叔叔說:“鐵軍,你去吧,我在這裡坐夠了,自己回屋。”陳鐵軍先到古淑萍父母的屋子看了未來的丈人和丈母孃,然後到了古淑萍的閨房,兩人剛親熱了幾分鐘,就聽到壩下的鄰居喊:“快來人哪,死人了,古老二摔死了!”陳鐵軍和古淑萍聽到“古老二摔死了”,趕忙往屋外跑,古淑萍的母親也跑了出來。陳鐵軍來到壩子上,哪裡還有古老二的影子?別說是人,連那輛電動輪椅也不見了。三個人朝一米外的壩下看去,幾個人圍在一起,中間是一個躺在地上的人!三個人趕忙繞到了壩下那戶人家的院子,躺在地上的正是古淑萍的叔叔,仰面朝天,頭破了,流了不少血,樣子很是可怕。那輛電動輪椅在不遠處,已經摔得散了架!陳鐵軍跪在死者身旁放聲大哭。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給叔叔買這臺電動輪椅。如果沒有這臺電動輪椅,叔叔就不會到壩子裡曬太陽,也就不會出事情。周圍的人都安慰陳鐵軍,說人死不能復活,再傷心也不能讓叔叔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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