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看中了我家剛挖完的二畝鮮蒜,想買下來。他出價低,買賣沒談成。
“老同學,兩塊錢一斤不少啦,賣吧。”運河勸我。
“不賣!”
“我再加兩分錢,兩塊零二分,賣吧?”
“不賣。要賣就兩塊一。”我故意不鬆口。但說心裡話,我年年種近十畝蒜,年年都賣兩三畝鮮蒜。麥場小,裝不下那麼多,不及時賣不行啊!
“現在的生意難幹!”運河撓撓他的寸發,蹲下身子,扒拉著眼前的大蒜,像在超市挑選水果,良久,他故作愁眉苦臉地說,“大蒜拉到冷庫,卸車費每噸20塊錢。那些裝卸工卸一半就要水喝,他們不喝純淨水,都喝紅茶、綠茶或脈動,一箱脈動好幾十,再去掉油錢、飯錢,我拉一車蒜掙不了多少錢。”
“農民種蒜也不容易呀,蒜種、農藥、化肥、薄膜要錢買,澆蒜要用水電,種蒜挖蒜要僱人,每畝地成本三四千,俺種地容易嗎?”
運河站起身子眨眨眼,笑嘻嘻地說“:咱是老同學,這老同學總得給點面子吧?”
“面子重要,錢更重要啊!”我說。
“吃雪糕,吃雪糕嘞!”我媳婦停下電車,抱起一箱雪糕衝裝蒜的工人喊。七八個工人放下手中的活兒,跑過來吃雪糕。我接住媳婦扔來的兩根雪糕,遞給運河一根。
“兩塊零五分行吧?”運河問。
“這大蒜紫中透亮,個個像拳頭一樣大,你不買就虧了!”有工人說。
“現在的老闆,越有錢越摳門!”我媳婦說。
運河忙辯解:“我可不是老闆!”
我笑了:“哈哈,家裡搞著毛木耳大棚,一年賺十幾萬,還不是老闆?我可是關注了你媳婦的抖音號,經常看她的短影片。”
運河沉思片刻,擺擺手說:“算啦算啦,就兩塊一吧!走,咱們過車皮去。”
裝完車,跟挖蒜工結完賬,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天已黑了。運河封好車,上車關上車門發動引擎,五輪車像蝸牛一樣緩緩前行,我騎著電車跟著他一起去過地磅。車開了五十多米,右輪忽然陷入一片流沙中。那裡有個新打的機井,洗井時帶出很多流沙,運河踩下油門,右輪仍在原地打轉。運河換檔倒車,右輪仍舊原地打轉,運河停車跳下駕駛室。
“老同學,你找幾個人幫忙卸車,卸一部分蒜試試能不能闖過去。”運河說。
我給媳婦打電話,要她立刻送個礦燈來,隨後給冠軍、建設、虎子等人打電話,要他們都來幫忙。冠軍和建設騎著電車幾乎同時趕到車前。
“這車蒜有七八噸吧?”建設問。
“收了兩家的蒜,有七噸半。”運河一邊給他們遞煙一邊回答。
“黑燈瞎火的,咱們卸車不安全啊!”冠軍憂心忡忡地說。
“別卸車啦,二運家有輛大型懸耕機,讓他開車帶根鋼絲繩拉這個車,比咱們卸車快,更加安全。”剛到的虎子建議。
我撥通二運的手機,二運正在洗澡,接了電話說洗完澡就來。
建設他們便回家了。我和運河談起幾位熟悉的老同學:在南方開車的東子因車禍去世,在酒廠工作的順子因廠子倒閉去工地搬磚,大劉打架致人傷殘,判了刑,快出獄了,小諸葛跟媳婦離婚了……世事無常啊!
媳婦送來礦燈的時候,二運開著懸耕機也趕到了現場。他從駕駛座後掏出鋼絲繩,把繩子一端固定在五輪上,另一端綁在懸耕機車頭下,倆司機同時發動引擎,懸耕機後倒,五輪車緩緩地離開流沙地,脫離困境。
媳婦像催命鬼一樣喊了我三次,終於把我喊醒了。“昨天挖蒜的人來了,你領他們下地,我去超市買饅頭、菜,鑰匙我帶著吧。”
我騎電車領著七八個工人去西地。手機響了,是金鄉蒜販子老李打的:“東昇,我想存四五十噸鮮蒜,你那邊賣鮮蒜的多嗎?”
“不多。現在鮮蒜啥價錢?”我漫不經心地問。
“兩塊二左右,頂好的能給兩塊三。”老李說。
我怔了怔,運河收的蒜昨兒夜裡沒賣,那傢伙又賺了,下次見面,非得要他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