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下起了雪,地面鋪了一層白時,張全趕著羊往家裡奔。路過鐵路與村莊的交叉道口,發現一棵楊樹倒在前方不遠處的火車道上。張全走近細看,原來楊樹的底部腐爛了,剛剛颳了一陣風,估計楊樹承受不住折了,倒在鐵道上。這棵楊樹真不小,張全暗想:“弄回家去,應該能燒好幾天火。”張全撥打手機要妻子把鋸送過來,把楊樹截斷了,拖回去當柴燒。
二十多分鐘後,張全把小枝折完時,妻子拿著鋸氣喘吁吁趕來了。還有一個男子跟妻子一塊趕來,張全雖不熟但也認識,是村子後面鐵路工區的巡道工。妻子小聲跟張全嘀咕:“路過工區門前碰到這男人,他問我做什麼去,我照實說了,這男人就跟著來了。”張全嘟囔一句:“他要是要楊樹,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巡道工看下手錶,示意張全先不要動楊樹,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葫蘆鎮路段出現險情,一棵楊樹倒在鐵軌上,我正全力排除險情。”掛了電話,巡道員又用手機拍幾張鐵軌上楊樹的照片,示意張全可以鋸楊樹了。
楊樹很快被截斷,捆成一捆捆柴禾。張全忙得冒了汗,腳上的棉鞋還刮出一個口子。這時一輛小轎車駛來,車上走下三個人,其中一禿頭男人對巡道工說:“小楊子,你小子真行,發現險情並及時排除,按規定應該獎勵。”小楊子嘴上謙虛:“領導,這是我應該做的。”臉上卻掩飾不住得意的表情。
張全聽這話,覺得有點不公正,就往禿頭男人跟前湊湊說:“領導,你可能不知道吧,這楊樹可是我先發現,且是我給鋸開的,小楊子只是半路聽我媳婦講才跟著來的。”禿頭男人問張全:“你是誰?哪個工區的?”叫小楊子的巡道工搶著答:“他不是哪個工區的,是我們工區旁邊那個村子裡放羊的村民。”禿頭男人看了看張全解釋:“雖然是你先發現的楊樹,可你不是工區的職工,所以我們沒辦法給你獎勵。”張全反問:“我不是你們的職工,那是不是看見倒在火車道上的楊樹我就不應該管呢?”
禿頭男人不接話,轉身上車離開了。
張全越想越不甘心,樹是他發現的,也是他清理的,憑什麼別人得獎金。張全決定和小楊子談談,不過話到嘴邊做了退步:“獎金分我一半行不行?”小楊子搖頭:“這獎勵只能是我們內部職工得,對外從沒這政策。”張全接著退:“分我一點,一大早冒雪挺冷的,當是鋸樹的工錢。”小楊子還搖頭。張全抬起一隻腳:“這鞋是剛才鋸楊樹時弄壞的,給雙鞋錢行吧?”小楊子回答得乾脆:“不行,楊樹給你就不錯了,要是再磨嘰,楊樹也不給你了。”
張全望著大卸八塊的楊樹,突然生出一絲悔意。
一年後的某天凌晨,張全趕羊上山經過火車道,看見一個人正彎腰挪什麼。張全走過去,見是小楊子在挪幾個散落在火車道上的袋子,袋子裡是高粱穗子,估計是去外村排隊打高粱的過道口時掉下的。袋子很沉,小楊子自己挪有些吃力,抬頭見張全如見救星:“火車馬上來了,幫幫忙,這幾袋高粱穗子都歸你。”張全想起那棵楊樹:“我家的高粱還收不過來,不要不要。”轉身欲離去。
小楊子喊:“獎金也歸你,行了吧?”張全停住腳步問:“包括上次鋸楊樹的獎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