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之交

生活中，常見有八拜之交、忤臼之交、點頭之交，不知有多少人曾遇到“馬路之交”？

善軍和良燦算是遇上了。

善軍在城北夜市擺夜宵攤，良燦在城東菜市開肉鋪店。善軍家住城南，習慣凌晨收攤回家，良燦家住城西，習慣早起出貨賣肉，兩人生活並無交集。

那天，天矇矇亮，車稀人少，善軍睡眼惺忪，在馬路上騎著摩托，良燦打著哈欠，把著電驢蜿蜒向前。就在路燈閃爍之時，一不留神，“砰”的一聲，二人就這麼直挺挺地相撞在斑馬線上，都跌了個大跟頭，善軍攤上的餘菜和良燦早上切的鮮肉也翻了一地。

“對不起……”“不好意思，有點犯困……”起身後，兩人忙不迭道歉，點頭鞠躬間，昏沉沉的兩人，頭又撞到了一塊兒。

這就是不打不相識嗎？兩人摸頭，相視一笑，尷尬、愧疚、埋怨頓時煙消雲散。

看到同為早出晚歸的生意人，善軍提議：“你看，我倆損失的不多，要不我把剛做完的炒河粉和炸肉串賠償給你，當作早點，我們就不報警追究責任了，可好？馬路上車多，我們就不要影響交通了。”

見對方如此有禮貌，良燦立刻回應道：“不不不，這場意外主要是我的錯，我把剛殺的豬肉賠你吧。你擺攤也不容易，早餐我就不要了。”

一來二去推讓間，二人約定早餐換鮮肉，當作相互賠償，為這場意外畫上句號。

後來，每天清晨，同樣的時間，倆人總能在路上相遇。從點頭微笑到閒扯兩句，再到加微信保持聯絡，二人越來越熟。善軍擺攤需要鮮肉做菜，良燦需要早點飽腹，倆人便約定，如同初次見面時一般，見面時一人贈鮮肉，一人贈早餐，這段巧合下的友誼維繫了很久。

這兩年，城市經濟發展迅速，電商交易開始流行，城東菜市的客流量減少。豬肉銷量下滑，這讓良燦十分發愁。

善軍聽說良燦生意困難後，胸脯一拍，承諾道：“你賣的肉我全都包了！”

良燦大喜過望，可轉眼又疑惑地問道：“你怎麼需要那麼多肉？”

善軍說：“最近手機點外賣的人多了，我和我周邊的許多攤子生意火爆，需要很多肉。”

於是乎，每天的早餐換鮮肉，變成了手機轉賬換鮮肉，良燦的生意慢慢好起來。

這天下午良燦新宰了一頭豬，為感謝善軍，他提著鮮肉趕到了城北，竟發現善軍所在的夜市早就停業了。

原來因為道路改造，城北夜市吃不到外賣下單的紅利，生意慘淡。所有的攤子都搬到了城南，城南有一個菜市場，物美價廉，成了夜市的主要貨源地。

“那為什麼善軍還過來和我買肉？”良燦只道是善軍為了施捨他，明明生意不好，還特地繞道和他換肉。羞憤之下，良燦關了微信，刪了電話，城中區也不去了，換肉終止，兩人就這麼斷了聯絡……

再後來，良燦閒暇時開啟短影片，竟刷到善軍的店鋪，這才知道到，因為前兩年生意興隆，善軍積攢了不少客源，城北生意慘淡時，他在城東開了新鋪，家也搬到了城西，每天早晨依舊會路過城中。

那善軍為什麼不解釋清楚呢？良燦恍然大悟，那段時間早起總是匆匆見面匆匆而別，根本沒時間和善軍交流，自然不知道善軍的近況。

自己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良燦後悔萬分，提上鮮肉，早早守在城中那個斑馬線旁，希望有機會向善軍道歉。

然而，一連等待數日，卻始終等不到善軍。

良燦不甘心，循著短影片的介紹，找到了善軍的店鋪，竟發現本應該賓客盈門的夜宵店居然空無一人。

“您好！有人嗎？”

“您找哪位？”

“我找善軍，我是他朋友。”

“您不知道嗎？老闆前幾天……走了。”

“走了？他去了哪裡？”

“唉！三天前，善軍遇到了酒駕的司機，他躲閃不及，就這麼走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令良燦傷心不已。

後來，為紀念好友，良燦把他的肉鋪改名叫“善軍肉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