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濟是西晉初年的名士,愛好弓馬,勇力超人,又善《易經》《老子》《莊子》等,堪稱文武雙全的人物,與姐夫和嶠及裴楷齊名。或許正是因為這些,他受到了同時代的孫楚的推重和佩服——孫楚乃是恃才傲物之人,一般人是很難進入他的法眼,更別提得到他的推重和佩服了。也因此,王濟去世之後,孫楚的悲痛遠超其他人。
在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傷逝》中,講到了孫楚去弔唁王濟時發生的一件事:王濟去世後,當時有名望的人都來弔喪。孫楚後到,對著遺體痛哭,賓客都感動得流淚。他哭完後,朝著靈床說:“你平時喜歡聽我學驢叫,現在我為你學一學。”孫楚學驢叫學得很像,以至賓客們都情不自禁地笑了。沒想到這時候的孫楚抬起頭說:“讓你們這類人活著,卻讓這個人死了!”
孫楚的哀痛是實實在在的,他對王濟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但是,因為學驢叫學得太像,一眾賓客滿堂皆笑,惹得他十分生氣,進而詛咒大家卻是過分之舉——這顯然屬於有失理智的遷怒他人。
人是有感情的。王濟雖然未必是孫楚唯一的朋友,但肯定是他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好朋友過世了,能不傷心嗎?能不在那一時刻很多往事湧上心頭,無比懷念嗎?因為懷念,罔顧一般習俗,學一聲驢叫,傳達自己對老朋友的感情,可以理解。但是,人與人的感情是有距離的,其他賓客不是你孫楚,所以,你不能要求他們與你一樣的悲傷。與此同時,人學驢叫,還又跟驢毫無二致,那有幾個人不會感到驚異?不會感到有趣?因此,你對他們的笑是不是也該充分理解?
從相關史籍上的記載看,孫楚委實有一定的才學,我們單單看這樣一件事就能知道:年輕時他曾想要隱居,告訴王濟說他“就要枕石漱流”了,但卻不慎口誤說成“漱石枕流”。王濟說:“流水可以枕,石頭可以漱口嗎?”孫楚急中生智地說:“枕流水,是我想要洗乾淨自己的耳朵;漱石頭,是想要磨練自己的牙齒。”讓人非常遺憾的是,他在其他很多事情的應對上卻沒有這般的機智石苞等人相處的過程中,說話就有些直率,並因此給自己製造了不少的麻煩。
做人要正直,愛憎需分明。但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十分複雜的世界裡,所以,正直之外,我們是不是還需要適當的靈活、睿智與寬容?如果我們肯定這些,那麼,因為自己的悲傷而遷怒於周圍的人們的做法,是不是錯誤而有害?努力避免類似的錯誤,那麼,是不是有利於我們建立和諧的人際環境,為自己贏得更加舒適一些的生存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