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間,城門樓子外住著一個劉瘸子,做紙紮很有名。這天晌午,店鋪裡來了一高一矮兩個陌生人。劉瘸子一問,才知二人是鄉下李員外的兩個兒子金祿和銀祿。李員外前一日突發惡疾,不治身亡。眼見喪事趕得緊,金祿就想安排下人就近買些紙紮,可銀祿卻要親自操持,還一再堅持要找最好的扎紙匠買最好的紙紮,這才捨近求遠來到劉瘸子這裡。
其實,李員外生前都是大兒子金祿在照顧,這銀祿就是個甩手掌櫃,整天就知道提籠逗鳥,花天酒地,從不關心老爹,這會兒也不知怎麼良心發現了,金祿只好依著他。
聽明兩人來意後,劉瘸子說道:“作坊裡存著不少紙紮呢,不妨先挑挑看,不夠再做。”說完,他就把兩人領進了作坊。
作坊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紙紮,金祿挑好後剛要拿出一錠大銀子結賬,銀祿卻不幹了:“父親好歹也是個體面人,可不能拿這些東西糊弄。我可是衝著這鋪子最好的大花幡才來的,還指望著出殯時哥倆一人舉一個盡孝呢!怎麼不見大花幡?”
這花幡可是劉瘸子的拿手絕活,十里八鄉也找不出第二家可比,只是這大花幡有大有小,都是主家要求後再做,一般不提前準備。金祿這才明白銀祿的心思,也很贊成,便又訂了兩個大花幡。劉瘸子問明尺寸,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第二天,劉瘸子一早就埋頭忙活開了,除了把不夠的紙紮做齊活,他還想出門再買點做大花幡的材料。眼見最後一個紙紮就要完工,大門“嘎吱”一聲響了,劉瘸子抬頭一瞧,只見銀祿輕輕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罈子酒。
劉瘸子問道:“銀祿少爺怎麼來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吩咐?”說著,他又埋頭做起了紙紮。
“沒什麼,我就路過進來瞧瞧,看看活兒做得怎麼樣了。”說完,銀祿放下手裡的酒罈子,一屁股坐在了劉瘸子對面,便再也沒吱聲,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劉瘸子手裡的紙紮。
劉瘸子活了大半輩子,早些年也曾四處給人操持白事,後來腿腳不便才專心做起了紙紮,這些年他孝子賢孫也見過不少,但他對瘦小的銀祿沒來由就是一股子不喜歡,便說:“沒什麼吩咐你就先回去,到時候派人過來取便是,一會兒我還要出門。”說完他低下頭,只顧著做紙紮。
一聽劉瘸子下了逐客令,銀祿這才回過神來,他一邊搓著手,一邊欲言又止地說:“這吩咐倒是沒什麼,不過……”聽完銀祿接下來的話,劉瘸子頓時一愣,不禁停下了手裡的活兒。
原來,這花幡表面是一層紙,裡面卻需要許多竹條作支撐。銀祿想讓劉瘸子給自己做的花幡花點心思,表面看上去和金祿的一樣,但裡面做骨架的竹條儘可能要少一些。劉瘸子起初還以為銀祿心疼銀子,便沒好氣地說道:“我告訴你,用多用少花的銀子可都是一樣的,不過用得少,旁人還以為我偷工減料呢,那是要砸招牌的!”
銀祿一見劉瘸子有些生氣了,趕忙解釋道:“您可別誤會了,我只是想讓我的花幡重量輕些,這樣扛起來省勁,我可不像我大哥,膀大腰圓的,您行個方便。”說完,銀祿又把酒罈子往前推了推。
劉瘸子上下打量著銀祿的小身板,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嘆口氣應允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答應你便是。”銀祿一聽劉瘸子答應下來,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只留下劉瘸子若有所思。
李員外出殯當天,銀祿悄悄地試了試兩個花幡,這一對比,發現自己的那個果然輕了不少,這才放下心來。
一番吹吹打打,李員外入土為安,這紙紮再一燒就算結束了,可不知怎麼著,那些紙紮連同金祿的花幡倒是燒得挺快,唯獨銀祿的花幡卻燒得很慢,似乎李員外也不待見他,不願“領”他的孝心!銀祿頓時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倒不在乎別的,只是想趕在金祿之前,第一個把紙紮燒完,然後馬上往家裡趕!
原來,當地一直有個風俗叫搶福氣,出殯結束後都要急急忙忙往家裡趕,第一個到家的往往福氣最旺。銀祿也不在乎什麼福氣,他在乎的是李員外屋子裡的那些古董字畫,李員外走得突然,那些東西還沒來得及分呢,誰先到誰就能多拿些,銀祿是惦記著那些寶貝呢!
可眼瞅著金祿的紙紮燒完就要往回走,銀祿急了,他忙蹲下身子,拿起一根木棍就往火裡捅,他想讓火燒得更快些。可沒想到的是,花幡裡的竹條有韌性,本來扎得死死的,經他一陣搗鼓全都開了,幾根帶火的竹條不偏不倚正好彈在他的臉上,燙得他哇哇直叫,臉上也起了好幾個大水泡,看得眾人忍俊不禁。最終,等金祿已經不慌不忙地趕到家時,銀祿才動身往回走,他的如意算盤不光沒打成,還落了個大花臉。
其實,對於搶福氣這件事,銀祿可沒少費心思,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在紙紮上做手腳,便瞄上了這大花幡。一來大花幡用的竹條多,燒起來費時間;二來劉瘸子做花幡手藝最好,住得離自己又遠,不容易發現貓膩,對外還可以說是為了給李員外尋個最好的紙紮匠盡孝。這一舉多得,銀祿越想越得意,但沒想到還是打錯了算盤。
劉瘸子可不好糊弄,他早些年給人操持白事,周邊的習俗知道不少。那天銀祿走後,劉瘸子覺得事有蹊蹺,又想到曾經問起他們是哪裡的,這才記起那裡有個特殊風俗——搶福氣!他恍然大悟,敢情這銀祿憋著壞呢!於是,劉瘸子將計就計,表面上給銀祿做的花幡用了比較少的竹條,也比較輕,但他在竹條上偷偷塗了一種特殊的藥水,使得竹條燒得很慢,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懲治了不孝子銀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