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漫天大雪的日子,在翟府大門前,來了一個破衣爛衫皮開肉綻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自稱姓柳名江生,按父母臨終遺願,來此投親。並拿出一枚銀戒,交於翟老爺,說是與翟小姐的定親之物。
翟老爺顧不得仔細打量眼前的年輕人,一面吩咐人趕緊去請醫生,一面叫廚房準備飯菜,同時,讓人伺候柳江生沐浴。
一切安頓好,翟老爺也從柳江生的敘述裡,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柳江生的父母因瘟疫不幸去世,身邊再無親人。他來投親的路上,不想遭遇劫匪,隨身帶的銀錢、物品等被洗劫一空。不光如此,劫匪還把他暴打了一通,扔到山下。他拖著重傷,著破爛衣衫,一路打問,這才終於到了翟府。
半個月後,柳江生的身體經過細心調養,已經徹底恢復。他常會在院裡院外走走,對這座在地方上屬於豪宅的翟府已經相當熟悉了。雖然翟老爺對他很是關心,常親自過來看望,還有好幾個下人整天圍著他轉,無微不至地伺候著他,但他還是感到不自在。他最想見的人,是他的未婚妻翟秋月。
曾經,他們兩家門當戶對。那一年的陽春三月,本互不相識的翟老爺和柳江生的父親同帶著剛懷有身孕不久的妻子在江南遊玩,租船賞景時,因為岸邊就剩下一條船,兩對陌生的夫妻只好合租,同上了一條船。由此,他們相識相知,併成為了好友,也為他們彼此還沒有落生的孩子,安排了落生後的事情:要是同為女孩,就拜為姐妹,要是同為男孩,就拜為兄弟。一男一女,那就是天作之合,必結為夫妻了。
最初幾年,兩家偶有書信往來,知道些彼此家的近況。翟家和柳家正好成兒女親家。可後來,因匪患、各種災情等諸多原因,就逐漸斷了音信。
柳江生在翟家一直沒有見到未婚妻,內心有些忐忑。在一個午後,他有意散步到一座看似小姐繡樓的廊下,心想,看能否在這裡與小姐偶遇。
自是偶遇不成。他終下決心向翟老爺提起:“伯父,您看,晚輩已來貴府打擾這麼久,也給您添了諸多麻煩,如今,晚輩身體已經痊癒,想接秋月小姐回家成親。這也是晚輩父母生前最為牽掛的事情。”
翟老爺賠著笑,說:“不急,不急。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再將養些時日,我自會選良辰吉日,送小女月兒與你一同回去。”
柳江生見翟老爺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就繼續住在翟府。
其實,柳江生不知道的是,他的到來,落魄的形象,早已經嚇到了翟秋月小姐。翟小姐幾乎每天都能從窗裡看到他的身影。她的爹爹翟守仁不止一次地來勸過她,可謂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但是,她還是死活不同意。無論翟守仁說下老天爺來,她就是看不上柳江生。因為柳江生初次登門時,那一身破衣爛衫、蓬頭垢面、滿身血汙的形象,正好被她看見。即使柳江生後來穿著翟老爺親自請這裡最好的裁縫為他做的華服錦衣,翟秋月還是看不上。她跟她的爹明確地說過,她就是一隻鳳凰,怎麼可能跟一隻連屋簷都飛不上的雞一同棲身到雞窩裡呢。
翟老爺就這一個女兒,並且翟夫人在生翟秋月的時候難產,不幸去世了。翟老爺心疼這一落生就沒了孃的女兒,一直未續絃。
翟老爺仁心宅厚,一言九鼎,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善人。雖然嬌寵著女兒,但對於女兒的婚姻依然是衣食無憂的。”
女兒噗嗤笑了,說:“爹爹,可曾聽說,鳳凰永遠是鳳凰,雞,也會永遠是雞嗎?我們並非同類,又怎能結為夫妻。”
但以往女兒還是識大體的。可不知怎麼,就在她這婚姻大事上,卻死活不聽爹爹的話了。氣得翟老爺抬手就給了女兒一巴掌。這不光驚嚇住了翟秋月,連翟老爺也被自己嚇到了。他舉著自己的巴掌,看了好半天。
翟秋月驚愕地望望父親的臉,又望望父親還舉著的巴掌,冷笑了一聲,緊接著,雙手捂臉,哭著跑出了房門。身後丫鬟錦兒趕緊追出去。清醒過來的翟老爺在她們身後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翟某人今生從未背信過任何一個人。柳家即便窮得上無一片瓦,下無一隴地,我也要你嫁給他。你今生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嫁也得嫁,不嫁也得給我嫁!”
翟秋月一口氣跑出了大宅門。她下定了決定,即使死,也不會嫁給柳江生的。她的理想是能在繁華的京城生活,嫁狀元她沒有想過,但嫁個京城裡的人,她還是好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