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又到了舉辦鬥籠大賽的時候,各地製作鳥籠的大師們躍躍欲試,京城裡的大收藏家們,則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了江浙的“南籠王”潘大生,議論說,這回鬥籠有好戲看了!
這潘大生家住新登,是祖傳鳥籠製作技藝的第六代傳人。他製作的鳥籠可不是關鳥的,而是頂級的藝術品。其他不論,就說鳥籠頂部的龍鳳雕刻,那真叫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似乎隨時能振翅飛去。這哪是鳥籠,分明就是“鳥宮殿”啊!
潘大生技冠群芳,想收藏他製作的精品鳥籠,那可是一件難事。這位“南籠王”平日裡深居簡出,他的作品除了在鬥籠大賽時亮相,平時深藏不露,有收藏家千里迢迢趕來新登找他想“過過眼”,也被他一概拒絕。
這一回,潘大生高調放出話來,他將攜最新力作赴京城參加“鬥籠大賽”!
這“鬥籠大賽”每三年舉辦一次,是全國各地製作鳥籠高手們的競技場和展示舞臺,勝出者不但能摘取“籠王”的桂冠,還能獲得二十兩黃金的賞金,這可是一筆相當豐厚的收入。更重要的是獲勝者製作的鳥籠今後會“身價”飛昇,價格扶搖直上,可謂名利雙收。
不過,只有潘大生的徒弟知道,師父此番參賽不是單純為了“籠王”桂冠,當然也不是為那二十兩金子,他是奔一個人而去的。這個人就是“北籠王”周金喜。
當時國內鳥籠製作技藝分南北兩派,“北籠”的製作特點是外形大氣,用材名貴,鑲金綴銀,點睛之處更嵌有玉石翡翠,霸氣奢華,富貴逼人;而南籠一派勝在整體造型別致精美,最令人稱道的是籠體雕刻,充分運用了東陽木雕的獨特技法,雕工精緻洗練,於細微處透大乾坤,成品玲瓏剔透又不失堅固,堪稱一絕。
“北籠王”周金喜長得人高馬大,年紀比潘大生大十歲,已至花甲之年。與“南籠王”潘大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人出身不俗,性格豪放,在社會上三教九流都有朋友,頗有俠義之名。三年前的鬥籠大會上,他雖然制籠技藝不敵潘大生,卻出了一個奇招:他在鳥籠上鑲了一顆雀蛋大的祖母綠寶石,言明此乃前清“老佛爺”慈禧賞賜給他祖上的……這一招實在是奪人眼球,潘大生因此敗下陣來,屈居第二。
這哪是鬥籠?分明是鬥權勢,鬥富貴!所以,雖然周金喜贏得桂冠,收藏界卻頗有微詞,難免議論紛紛。潘大生更是滿腹怨憤,從京城回到新登後,竟然大病一場,差點兒丟了命。病癒後他就發誓:要與“北籠王”周金喜來一場“真刀真槍真本事”的決鬥,下屆再戰!
從此之後,潘大生深居簡出,白天傳授徒弟技藝,晚上製作參賽鳥籠。他挑選上等海南黃花梨作為原材料,在祖傳技法上又進行創新,用了整整三年時間,精工製作了一個鳥籠。這個作品的整體設計獨具匠心,造型大氣不失典雅,雕工更是精細入微,比起之前的作品又勝一籌。潘大生將鳥籠深鎖在內室一個大紅箱子裡,他的兩個徒弟也只見過幾次而已。眼見三年將過,終於到了這個驚世傑作“出山”的時候了!
這一天,潘大生對大徒弟袁家成說:“家成啊,今晚開始,我要把鳥籠拿出來,做最後的加工精修。今天你什麼活也不要幹,陪我到城隍廟去拜佛燒香,求菩薩保佑我們南籠在大賽中旗開得勝,重新揚名,以雪我心頭之恥!”
袁家成連聲答應:“徒兒惟師父之命是從!”
潘大生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師弟出門進原料走了幾天了?”
袁家成回道:“回師父,啟紅師弟已出門十四天了。”
潘大生不由得沉下了臉,“越來越不像話了!這趟活最多十天便可打個往返,可他……想必又去會那幫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去了!這小子怎麼這麼不成器,你做師兄的得管管他才是!”
袁家成連忙躬身說:“師父莫生氣,師弟聰慧過人,只是貪玩一些,估計是途中被什麼事耽誤了,應該很快就能歸來!”
潘大生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袁家成性格老成,不愛多言,做事勤勉誠懇,讓人放心。小徒弟潘啟紅性格則跳脫得多,尤其愛結交一些社會上的朋友,經常讓潘大生心懷不滿。不過要說起這二人的靈氣悟性,倒是小徒弟稍高一些。
當天晚上,潘大生沐浴更衣後,就與袁家成一起到後屋內室的大紅箱子裡取鳥籠。萬萬沒想到,當他開啟內室的門時,卻見後窗是開著的!潘大生大驚失色,舉著燈快步走到大紅箱子前一看,箱子蓋也是開著的,裡面的鳥籠不翼而飛。他傾盡三年心血精心製成的作品被人偷走了!
潘大生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