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網

[ 兒童故事 ]

《夏洛的網》在美國兒童文學史上是一再被提到的作品,主要內容是:一頭小豬威伯與大灰蜘蛛夏洛同住在農場倉房的地窖中,聰明勇敢的夏洛在自己的網上編織“好豬”、“傑出”、“謙虛”等等字樣,使得威伯在豬的比賽中榮獲了大獎,救了他的性命。而威伯又懷著感激之情,保護了夏洛的孩子順利誕生。這本書出版後,深受小讀者的喜愛,許多成年人也愛讀。在1953年度美國兒童文學獎評選中名列第二。

作者:E.B.懷特(1899-1985),美國當代著名散文家、評論家,以散文名世。

譯者:肖毛

1。 早餐之前

  “爸爸拿著斧子去哪兒了?”在他們收拾桌子準備吃早飯時,芬問她的母親。

  “去豬圈了,”阿拉貝爾太太回答。“昨晚生了幾隻小豬。”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需要一把斧子,”只有八歲的芬繼續說。

  “哦,”她的母親說,“其中的一頭是個小個子。它長得又小又弱,沒有任何可留下來的價值了。所以你爸爸決定去消滅它。”

  “消滅它?”芬尖叫。“你是說殺死它?就因為他比別人的個子小?”

  阿拉貝爾太太把一罐乳酪放到桌上。“別嚷,芬!”她說。“你爸做的對。那頭豬不論如何都會死的。”

  芬推開擋在面前的椅子就往門外跑。草地溼漉漉的,泥土裡散發著春天的氣息。等芬趕上她的爸爸時,她的運動膠鞋全都溼透了。

  “請別殺它!”她嗚咽道。“這不公平!”

  阿拉貝爾先生止住了腳。

  “芬,”他溫柔的說,“你該學會自我控制。”

  “自我控制?”芬哭叫道,“這可是一件生死大事!你卻對我說什麼自我控制!”淚水流到芬的面頰上。她抓住了斧頭柄,想把它從父親手中搶下來。

  “芬,”阿拉貝爾先生說,“養小豬的事我比你知道的多。一個體質差的小豬很難養活的。現在你該放我走了!”

  “可是這不公平,”芬哭叫著。“這頭豬願意讓自己生下來就小嗎,它願意嗎?如果我生下來時也很瘦小,你就會殺死我嗎?”

  阿拉貝爾先生微笑了。“當然不會了,”他說著,低下頭慈愛地望著女兒。“但這是不一樣的。一個小女孩是一碼事兒,一個小瘦豬是另一碼事兒。”

  “我看沒什麼不一樣,”芬回答著,仍死抓著斧柄不放,“這是我曾經聽到過的最恐怖的案件!”

  約翰·阿拉貝爾先生的臉上出現了某種奇特的表情。他好像也要哭了。

  “好吧,”他說。“你先回家吧。等我回家,我會把那頭小豬帶回來。我將讓你用奶瓶喂他,象喂嬰兒一樣。那時你就會明白一頭小豬會多麼麻煩了。”

  半小時後,阿拉貝爾先生胳膊下夾著一個紙板盒回了家。芬正在樓上換她的運動鞋。廚房的桌子上擺好了早餐,房間裡都是咖啡,薰肉的香味,溼溼的灰泥味兒,還有從爐子裡盪出來的柴火煙味兒。

  “把它放到她的椅子上!”阿拉貝爾太太說。阿拉貝爾先生把紙板盒放到芬的位子上。然後他到洗手池洗了手,用池邊滾筒上的毛巾把手擦乾。

  芬慢慢地下了樓。因為剛剛哭過,她的眼還是紅紅的。當她走近她的椅子,紙板盒開始晃動起來,裡面傳出了抓搔聲。芬看了看她的父親。然後她掀起了盒蓋。從那裡面打量著她的,正是那新生的小豬。它是白色的。早晨的陽光把它的耳朵映得粉紅。

  “他是你的了,”阿拉貝爾先生說,“是你使他免於一死。願上帝能原諒我這愚蠢的行為。”

  芬不錯眼珠地看著這頭小小豬。“哦,”她輕聲讚美,“哦,看他呀!他漂亮極了。”

  她小心的關上了蓋子。她先吻了爸爸,又吻了媽媽。然後她又揭開蓋子,把小豬舉起來,讓他貼到自己的臉上。這時,她的哥哥埃弗裡走了進來。埃弗裡十歲了。他的身上可是全副武裝呢——一隻手裡拿著氣槍,一隻手裡攥著一把木製匕首。

  “那是什麼?”他問。“芬得了什麼了?”

  “她有了一位來吃早餐的客人,”阿拉貝爾太太說。“埃弗裡,去洗手洗臉!”

  “讓我看看它嘛!”埃弗裡說著,放下他的槍。“你說這可憐的小東西是一頭豬?這不過是一頭豬的小型複製品而已——他還沒有一隻白老鼠大呢。”

  “去洗臉吃飯,埃弗裡!”他的媽媽說。“半小時內校車就要來了。”

  “我也能有一頭小豬嗎,爸?”埃弗裡問。

  “不,我只把小豬送給早起的人,”阿拉貝爾先生說,“為了制止這世界上的不公正行為,芬天剛亮就起床了。結果,她現在有了一頭小豬。當然了,他的確是特別小,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頭小豬。這只是表明,如果一個人能迅速地從床上爬起來,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讓我們開飯吧!”

  但是芬要等到她的小豬喝完牛奶後才肯吃飯。阿拉貝爾太太找出了一個嬰兒用的奶瓶和奶嘴兒。她把溫乎乎的牛奶倒進奶瓶裡,又把奶嘴兒安上,才把奶瓶遞給了芬。“給他吃早餐吧!”她說。

  一分鐘後,芬坐在廚房角落裡的地板上,把她的小寶貝抱在膝頭,開始教他如何從瓶中喝奶。這小豬雖然那麼小,卻有一個好胃口,而且也學得很快。

  路上響起了校車的喇叭聲。

  “快跑!”阿拉貝爾太太命令著,把小豬從芬那裡抱下來,將一張油煎圈餅放到她的手上。埃弗裡趕忙抓起他的槍和另一張油煎圈餅。

  孩子們跑到路邊,上了校車。在車裡,芬沒有注意其他的人。她只是坐在那裡朝車窗外看,想著這是個多美好的世界,自己又是多麼幸運,居然可以擁有一頭小豬。在車開到學校的那一刻,芬已經給她的寶貝起好了名字,選的是她能想到的最漂亮的名字。

  “它的名字是威伯。”她喃喃的自語。

  當老師在課堂裡問她:“芬,賓夕法尼亞洲的首府叫什麼?”時,她還在想著那頭小豬。

  “威伯。”芬出神的回答。同學們格格地笑起來。芬臉紅了。

2。威伯

  芬愛威伯勝過了一切。她喜歡撫摩著他,喂他,抱他上床睡覺。每天早晨,只要她一起床,就親自給他熱牛奶,再為他繫上圍嘴兒,為他拿著瓶子。每天下午,當校車停到她家門前,她就會跳下車,跑到廚房為他準備另一瓶牛奶。晚飯時她還要一遍遍地喂他,直到上床就寢前為止。每天下午,芬剛離開學校的時候,阿拉貝爾太太就替芬喂威伯。威伯雖然喜歡喝奶,但只有芬為他熱奶時,他才感到莫大的幸福,這時他會站起來,用充滿深情的眼睛注視著她。

  在威伯出生後的最初數天裡,他被允許住在廚房火爐旁的盒子裡。可後來,阿拉貝爾太太開始抱怨說,他該搬到柴棚那兒的大一點的房子裡去住。因此在兩週大的時候,他被挪到了戶外。已經快到蘋果樹開花的時候了,天氣正在變暖。阿拉貝爾先生在蘋果樹下為威伯特別圈了一座小院子,在裡面給他搭了一個鋪滿稻草的大房子,房子底下還留出一個小門,如果他高興,他可以隨時從中進出。

  “他在夜裡不會冷嗎?”

  “不會的,”她的父親說,“你只要看他都在做什麼就知道了。”

  芬拿了一瓶牛奶,坐到小院子裡的蘋果樹下。威伯立刻朝她跑過來,她握住奶瓶喂他喝。吸吮完最後一滴後,威伯打著滿意的呼嚕,睡意朦朧地踱進小房子裡去了。芬趴在房門口往裡窺視。見威伯正用他的鼻子拱那些稻草。只一小會兒,他就在稻草間掘出了一個坑。他爬進坑裡,完全被稻草蓋住了,就此從芬的視線裡消失。芬簡直看入迷了。她這才放了心,因為她知道她的寶寶睡得既舒服又暖和。

  每天早飯後,威伯都和芬一起走到路上,直到校車開來。等她揮手和他說完再見,他便站在那裡望著汽車,直到車拐個彎兒開遠。當芬上學時,威伯就被關到他的院子裡。但只要下午芬一回來,她就會把他領出來,他便跟著她到處溜達。如果她進屋,威伯便也跟著往裡走;如果她上了樓,威伯便在臺階上等著,直到她再次走下來;如果她用嬰兒車帶著自己的玩具娃娃去散步,威伯也會在後面跟著。有時,威伯有點兒走累了,芬就把他抱起來,放到車裡的娃娃邊上。他很喜歡這樣。如果他非常的累,他就閉上眼睛,在娃娃身上蒙著的毯子下進入夢鄉。他閉著眼的時候看起來格外的酷,因為他的眼毛是那麼的長。娃娃也會閉眼睛呢。這時芬就會慢慢的、穩穩的推著小車,以免把她的寶寶們從夢中搖醒。

  一個溫暖的下午,芬和埃弗裡穿上他們的游泳衣去小河邊游泳。威伯也緊緊在芬的腳後跟著,和她一齊涉進水裡。可他感覺水很涼——涼得讓他非常不喜歡。所以當孩子們開始游泳並互相撩水玩兒時,威伯就在河邊的泥地上玩,那裡又暖又溼,讓他很開心。

  每日都是快樂的,每夜都是寧靜的。

  因為生在春天,所以威伯是頭農夫們所謂的“春豬”。當他有五星期大時,阿拉貝爾先生說,他現在大得可以出賣了,因此應該被賣掉。芬聽後,放聲大哭起來。但她的父親卻還是堅持要賣威伯。威伯的食量變大了,除了牛奶他也開始吃散碎的食物了,阿拉貝爾先生不願意再養他。他已經賣掉了威伯的十個哥哥姐姐了。

  “他必須得走,芬,”他說,“你已經體驗到了養小豬的樂趣了,可威伯不再是小豬了,得被賣掉才行。”

  “給祖克曼舅舅打個電話,”阿拉貝爾太太對芬建議,“你霍默舅舅也養過豬。如果威伯賣到他那裡,你就能順著小路去看威伯了——只要你願意的話。”

  “我該向他要多少錢呢?”芬很想知道這一點。

  “該要多少呢,”她的父親說,“他長得這麼瘦。告訴你霍默舅舅,你有一頭小豬,只賣他六美元,看他有什麼意見。”

  這事一會兒就辦妥了。伊迪絲舅媽聽到芬打來的電話,便大聲的叫在穀倉幹活的霍默舅舅來聽。當他聽說小豬隻賣六美元時,便說他決定買下了。第二天,威伯被從他在蘋果樹下的小房子裡帶走,住進了祖克曼先生的穀倉下面,地窖裡的牛糞堆旁。

3.逃跑

  穀倉很大,也很舊。裡面全是乾草和糞肥的氣味。還有種跑累了的馬身上的汗味兒與好脾氣的母牛噴出的奇妙的香甜味道。空氣中常駐的,是一種和平的氣息——好像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壞事情發生了。這裡偶爾還會有穀粒的香味,馬具上的草料味,車子上的潤滑油味,橡膠靴子味,或是新紮的草繩味兒。如果貓兒叼著人們扔給他的魚頭到這裡來享受時,穀倉裡就會多了股魚腥味兒。不過,這裡面最濃的味道卻是乾草味兒,因為穀倉上面的大閣樓裡總是堆滿了乾草。這些乾草被不斷的扔給下面的母牛、馬、綿羊們吃。

  冬天,當動物們在外面呆久了,回來後會覺得這個穀倉格外的溫暖;而夏天呢,當穀倉的門大大敞開著,微風吹進來,這裡又變得說不出的涼爽。穀倉上層面有馬廄、牛棚,下層的地窖裡是羊圈、威伯住的豬圈;裡面還堆著你能從穀倉裡找到的各類的器具:梯子,磨石,長柄草叉,活手搬子,大號的鐮刀,割草機,清雪鏟,斧子柄兒,牛奶桶,水桶,空糧食袋子,生鏽的捕鼠夾等等。這是燕子們喜歡來築巢的穀倉。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芬的舅舅,霍默·L·祖克曼先生的。

  威伯的新家在穀倉的下層,正好在牛棚底下。祖克曼先生知道牛糞堆是養小豬的好地方。豬喜歡溫暖,而穀倉下朝南的地窖正是溫暖而又舒適的地方。

  芬差不多每天都來看威伯。她找到一張沒人要的擠奶凳,於是便把凳子搬到緊挨著威伯的豬圈的羊圈旁。整個漫長的下午,她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那裡,望著威伯,想著,聽著。綿羊不久便認識她,並信任她了。和羊住在一起的母鵝也是。所有的動物都信任她,因為她是那麼的文靜、和善。祖克曼先生不讓她把威伯帶出去,也不讓她進豬圈。不過,他告訴芬,如果她願意,她坐在凳子上看威伯多久都行。能靠近威伯她就感到很幸福了;知道芬就坐在他家的外面,威伯也感到無比的快活。只是他卻再不能做從前的樂事了——不能再散步,不能再坐嬰兒車,也不能再去游泳了。

  六月的一個下午,差不多兩個月大的威伯遊蕩到他在穀倉外的院子裡。那天芬沒像往常一樣來看他。站在陽光下的威伯,覺得孤單而又無聊。

  “在這裡從沒任何事兒可做,”他想。他慢慢地走到食槽前,用鼻子搜尋著,想找找是否有忘了吃的午餐。他發現了一小截土豆皮,就把它吃了下去。他感到背有點兒癢,就斜靠到柵欄上,在木板上使勁的蹭著。當他蹭膩了,便走回他的家門口,爬到牛糞堆頂上,坐了下來。他不想睡,也不想再亂拱了,他厭倦了再這麼靜靜的傻站著,也厭倦了睡覺。”我才活了不到兩個月,就對生活厭煩了,”他說。他又往院子裡去了。

  “當我來到這兒,”他說,“除了回家沒別的地方可去。當我進了家,除了院子也沒別的地方可逛。”

  “你錯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一個聲音說。

  威伯往柵欄那邊看去,發現一隻母鵝就站在那裡。

  “你不用老呆在那個骯髒的-小 骯髒的-小 骯髒的-小院子裡,”母鵝說得相當的快。“這兒有一塊木板鬆了。推開它,推-推-推開它,就能夠出去!”

  “什麼?”威伯說。“說慢一點兒!”

  “讓-讓-讓,讓我冒險重複一遍,”母鵝說,“我的意思是,建議你跑出去。這外面的世界精彩極了。”

  “你是說有塊木板鬆了?”

  “那就是我要說的,那就是。”母鵝說。

  威伯走到柵欄旁,發現母鵝說得對——真的有一塊木板鬆了。他低下頭,閉起眼,用力撞過去。木板鬆開了。沒用一分鐘,他就擠過了柵欄,來到院子外的長草叢中了。母鵝嘎嘎大笑起來。

  “自由的滋味如何?”她問。

  “我喜歡,”威伯說。“我的意思是說,我想我喜歡這感覺。”

  實際上,當威伯站在柵欄外,望著這個與自己毫無阻隔的大大的世界的時候,他只有種夢幻般的,說不清的感覺。

  “你說我去哪兒比較好?”

  “你喜歡的任何地方,你喜歡的任何地方,”母鵝說。“到果園那裡去,把路上的草皮翻出來!到花園去,把蘿蔔拱出來!拱開一切!吃草!找玉米粒兒!尋找燕麥!把一切都壓倒!蹦高和跳舞,後腳立地跳起來!走過果園,去樹林裡漫步!在你年輕時世界是多麼美妙。”

  “我明白你的意思,”威伯回答。他在空氣中跳躍著,轉了幾個圈兒,又跑了幾步,才停了下來,四處搜尋著,嗅著午後的氣息,不久,他向果園走去。他停到一棵蘋果樹蔭下,把他強壯的鼻子插進土裡,開始盡情地拱、挖、掘。他感到非常的快活。在有人注意到他之前,他已經掘起很多土了。祖克曼太太是第一個看見他的。她從廚房的窗子裡望見了他,便開始喊人。

  “霍——默!”她喊。“豬跑出來了!魯維!豬跑了!霍默!魯維!豬跑了。他在那棵蘋果樹下面呢。”

  “現在麻煩來了,”威伯想。“現在我要被抓住了。”

  母鵝也聽見了她的吵嚷,便對威伯大喊。“跑-跑-跑到下坡去,往樹林裡跑,樹林!”她拼命地嚷。“他們在樹林裡永遠-永遠-永遠抓不住你。”

  聽到這場騷動的長毛狗從穀倉裡跑出去追。祖克曼先生聽到喊聲,忙從工作間裡跑出來,放下了手中正在修理的農具。在龍鬚菜地裡拔草的僱工魯維,聽到喊聲,也趕緊跑了出來。每個人都在朝威伯逼近!威伯不知所措了。到樹林的路似乎是那麼遠,而且,他還從沒進過樹林,也不知道是否會喜歡呆在樹林裡呢。

  “繞到他身後去,魯維,”祖克曼先生說,“把他朝穀倉這邊趕!小心點兒——別嚇壞他!我去拿一桶豬食來。”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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